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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企业“西进”考验

                     

  新疆是世界最大的手摘细绒棉和中国唯一的长绒棉生产基地,棉花产量占到全国的一半。随着国家纺织产业布局的调整,大批内地棉纺集团纷纷西进,在新疆设点建厂。
  不料短短数年后,这些原本期望通过新一轮“东锭西移”抢占资源高地的企业,随着原料、人力等优势逐渐丧失,陷入了比内地同行更为严酷的“寒冬”。
  守着“棉花堆”的“西进”棉纺企业为何却面临比内地企业更为严重的生死考验?
  棉价逼近纱价
  
“棉价太高,纺什么纱都亏!”阿克苏鸿力纺织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滕艇浪叹道。2012年前11个月,这家浙江纺织企业的销售额只有4000多万元,而亏损却达到800多万元。
  按照目前国内棉价,每吨32支纱的生产成本已达3.2万元以上,而运到沿海地区却只能卖到2.7万元;21支纱的售价甚至不到2万元,比国内的棉花价格还低。这意味着,每生产一吨纱,企业就要亏损5000元。在南疆阿克苏地区,部分纺织企业只好停产,而多数企业则选择了限产。
  “亏本也不能停产,要不工人就跑光了!客户也丢光了!”滕艇浪说。为了维系市场,这家企业关停了一半生产线,剩余职工组织培训。滕艇浪坦言,企业之所以还能维持下去,没有停产,全靠下属的两个轧花厂交储的收益消化了部分亏损,但是明年能不能撑下去,那谁也不知道了。”
  对企业来说,更为要命的是,由于我国对棉纱进口没有限制,来自印度、巴基斯坦等国的棉纱,到岸价格甚至比我国的棉花价格还低,下游的织布企业更愿意选择低价进口棉纱,这让国内纺织企业尤其是新一轮“东锭西移”的企业苦不堪言。
  从2006年开始,随着国家纺织产业布局的调整,一批大型棉纺织集团纷纷西去,将眼光投向我国最大的产棉区新疆。雅戈尔、华孚、立天等知名纺织企业相继“走西口”,不事声张地设点布局。
  与上世纪90年代的“东锭西移”不同,此轮“西移”完全是纺织企业自发的行动,目前已使新疆棉纺行业规模达到500万锭,并形成了以阿克苏、石河子南北两大纺织城为基地的“两城七园”格局,承接国内纺织产业转移。
  “所有企业都在亏!”阿克苏纺织工业城管委会副主任刘伟说:“只纺纱的企业亏得多,产业链长的亏得少一些。”
  “西进”优势渐丧
  “西进”之前,很多企业认为,投资新疆能够直接获取优质的棉花资源,省去大量的中间环节。这样一来可以找到消解原棉价格不断上升的市场压力,同时也可以解决内地越来越严重的用工难题。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新疆产地优势已经一点不剩了!”石河子一位纺织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
  记者了解到,近两年由于农资价格和棉花采摘费用不断提高,新疆棉花生产成本一路上涨;而各地的棉种“多乱杂”现象越来越严重,使得新疆棉花质量开始逐年下降。与此同时,棉花机械采摘面积逐年扩大,虽然给农民节约了成本,但也降低了棉花的等级;同时由于杂质较多,又给纺织企业增加了成本。
  进疆企业原先认为的“劳动力优势”也在逐年丧失,无论是在北疆的老纺织工业基地石河子,还是在南疆的阿克苏,眼下“用工”问题都是在疆纺织企业共同面临的难题。
  “入驻两年,平均工资翻了一番。现在厂里工人的平均工资已经达到2200多元,这甚至比我们在内地的厂子还高。”新疆阿克苏新发棉业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宋锐说。这家企业隶属于河南新野纺织股份有限公司,2010年进入新疆阿克苏地区。
  更让企业犯难的是,即使这么高的工资在当地也很难招到工人。记者调查发现,因为本地城里人不愿当纺织工,周边的农民种地收入颇丰,也不愿干,石河子市的纺织企业用工绝大多数是从内地招聘而来;据石河子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调查统计,当地纺织工人的平均工资已经超过沿海地区。
  而在南疆,这一问题更为突出。“一年基本流失一遍,走马灯一样换人,企业始终处于培训员工的状态。”一位企业负责人苦笑着说,“比起内地总部下属的其他纺织厂,这里的人力成本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高品质棉生产“大路货”
  比内地同行更难的是,目前进口棉与国产棉价格每吨相差5000元左右,受国家进口棉花配额发放管理办法限制,新疆棉纺企业能申请到的进口棉配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无法利用廉价的进口棉“高低搭配”降低成本。
  同时,与在内地建厂相比,长距离的运输时间成本也大大抵消了投资新疆的优势,远离销售市场使得企业无法及时应对瞬息万变的商机。由于每年出疆物资数量远大于进疆物资,特别是进入10月,随着棉花、番茄酱、糖类等农产品的集中上市,运输矛盾将进一步加剧,棉纱外运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制约。江苏联发纺织负责人殷综泽说,为了抢时间,2012年,企业只能放弃国家和新疆给予的棉纱铁路外运补贴,以每吨900元运费的代价,用汽车把一批纱线抢运到江苏南通。“为保住客户,代价高昂呀!”他说。
  “西移”事实上已经减速。石河子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从2011年至今,两年来,开发区没接待过一个前来洽谈投资的纺织企业;而在南疆的阿克苏纺织工业城,到目前在建和投产的产能总共不到100万锭,与规划中600万锭的目标相去甚远。许多原打算在新疆大展宏图的企业,面对困境,要么裹足不前,要么缩减投资。
  长期关注纺织企业“西进”的石河子大学棉花经济研究中心负责人、经贸学院副院长王力说,新一轮“东锭西移”正经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已严重影响到国家对纺织产业布局的调整;如果大批“西进”企业渡不过这一难关,对新疆的棉花和纺织产业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记者调查发现,虽然投资新疆的企业使用的大多都是国内最先进的设备,完全可以生产出高附加值的产品,但目前生产的大多依然是附加值比较低的“大路货”。在我国中东部地区棉纺织企业密集,棉纺产业链已形成一条龙;而新疆却是单纯的纺织厂,生产的是单一的纱制品,并且这些产品最后仍需要长途运往内地销售,一旦下游客户市场不畅,“西进”纺织企业产品销售立刻受阻。
  “用新疆高品质棉花却纺出了低价大路货,实在让人心痛!”浙江著名纺织企业立天集团总工程师胡建华说。另一方面,“如果下游服装企业总是满足于生产、出口十几元钱一件的衬衣和牛仔裤,那上游即便生产再多的高支纱,照样卖不出去。”身兼浙江省纺织工业协会、棉纺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的胡建华认为,要拯救“东锭西移”,国家仅仅给予“西进”优惠政策还远远不够,应从促进整个纺织产业升级的角度考虑,针对整个产业链制定相关的政策和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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