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配额“最后一刮”

　　炒配额是嘴里不说但公开的行为，买卖配额有两种，单Q和双Q，前者只卖证不出货，后者连货一起卖。配额价每年变动很大，差价可有2倍甚至更多的出入，如毛衣类低时10元/打，高价时可达40-50元/打。 　　今年很多生产商以为配额即将取消，尽管接单量减少，但普遍都没料到配额价格会暴涨，所以一些生产商接单的同时没有买配额，如今接单后要出货，那些最终争取不到客户同意稍作延期的生产商就只好硬着头皮买高价配额。 　　炒了10多年，他们完全有能力托市。最后一年，最后一博，这是对生产商的最后一刮。 　　纺织配额本无价，不合理制度下经炒家之手变成“海鲜价”，变化无常。从事纺织业10多年的金业公司总经理潘先生感叹，纺织配额价格年年跌跌涨涨，两个多月前开始暴涨，很多纺织生产商为此叫苦不迭，他们早在6、7月时生产量就降至4-5成，甚至面临破产，但既然已经接单，只有硬着头皮买高价配额。 　　制度分配不合理的产物 　　潘先生最近并不很忙，因为生意不好，但现时的无奈以及对未来数月的观望令他平添了几许烦恼。 　　即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潘先生坐得也不见得轻松，他正襟危坐端着一杯功夫茶唏嘘道：“出口配额应该会取消，我们做纺织的都认为明年取消出口配额的同时几大纺织服装进口大国会有附加条件，至于这些附加条件会以何种形式出现，现在还不清晰，但传闻以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明年可能将实行进口配额，也就是发给本国进口商的配额，所以现在进口商和出口商都在观望。进口商下单减少，出口商也不敢接大单，因为如不保守些可能会导致破产。” 　　广州永盛贸易公司总经理林先生长期与某国有股份贸易公司合作做进出口业务，也持类似看法：“被动配额取消，肯定有类似配额的进口限制出台，在WTO框架下，欧美加完全可以联手应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肯定是这样的。” 　　不过，在东莞设厂的香港制衣同业协进会会长钟国斌虽然也是此番纺织配额价格暴涨的受害者，但他对明年比较有信心。钟国斌在电话中向记者透露，他前不久与刚从北京返美的美国商务部官员接触，获悉明年美国不会实施进口配额，不加征进口关税，也不会提出任何保护法案。 　　但钟国斌同时指出，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变数仍很大，因为今年美国大选，为争取纺织界支持，也有可能出台保护美国本土纺织业的措施，但现在富强起来的中国与外国讲条件的能力增强，美国为争取2006年中国服务行业开放中的市场空间，也需“牺牲”其传统的货物贸易以换取如电信、保险、金融等服务业更方便地进入中国市场。 　　“纺织配额价格暴涨的根源当然是纺织配额制度本身的不合理！”激动过后，林先生向记者解释，按纺织品种的市场需求，纺织配额分三类：分配性配额、招标性配额和协议性配额。分配性配额可以说是商务部以比较低的差价卖给国有企业，招标性配额可在网上公开投标，协议性配额则是商务部与国有企业协议价格。如棉手套等价格变动不大的就实行分配性配额，如牛仔裤等热门就实行招标。另外，有资格的国有企业才可申请配额，从前配额一般只给外贸公司，2-3年前工业部门或生产部门也获得资格。因为受资格限制，部分无资格方则通过和资格方联手去申请配额。 　　说到炒配额，林先生又开始嚷起来：“炒配额是嘴里不说但公开的行为，买卖配额有两种，单Q和双Q，前者只卖证不出货，后者连货一起卖。配额价每年变动很大，差价可有2倍甚至更多的出入，如毛衣类低时10元/打，高价时可达40-50元/打。” 　　有配额的地方就有炒家，但各地的纺织配额分配各不相同，而中国纺织配额的分配制度不合理性尤其突出。某港资服装企业的王先生告诉记者，香港的配额数量大，但配额集中在老一辈的商人手上，而非个别权力群体，然而最令人注目的类别如牛仔裤、T恤等控制机会还是比较大，一般做货的人没配额，拥有配额的人不做货。另外香港讲究款式，并无招标形式。而内地的招标制度存在很大漏洞，价高者得，把成本托高。 　　金业公司的潘总则指出：“内地炒配额的都是国有企业，民企即使是有实力的基本也没有专业炒配额的，只是偶尔参与，多是因为自己需要而提前购买配额；境外包括香港虽然也炒配额但炒风不如中国内地，如东南亚的国家，纺织配额主要分配到实用单位，剩余的才会炒，而在当地投资的外资生产企业经过一段时间也可分配到配额。” 　　失算生产商吃了哑巴亏 　　今年纺织配额价格暴涨的直接原因则是明年纺织配额即将取消。潘氏指出：“配额价格暴涨并非全面暴涨，暴涨的是部分类别，受灾的也是部分失算的生产商。今年很多生产商以为配额即将取消，尽管接单量减少，但普遍都没料到配额价格会暴涨，所以一些生产商接单的同时没有买配额，如今接单后要出货，那些最终争取不到客户同意稍作延期的生产商就只好硬着头皮买高价配额。现在急于买高价配额的多是上半年接下来的单，这批货一定要今年下半年出；而8、9月接的单则是明年春季的货，如走水路圣诞前得出货，这批货也可压到明年元旦，走空运。” 　　××公司是某海外知名品牌的内地生产商，工人有1000多位。“往年自己买配额出口，今年把货卖给有配额的香港公司。”该公司的负责人陈先生向记者透露这一情况时非常平静，对于炒家托价他已习以为常。因为记者是经他的好朋友介绍的同行（冒认的同行），于是他苦口婆心劝说道：“一般来说，牌子货才承受得起高价配额，今年配额价格尤其高，我们还是卖给香港公司出货比较划算，如果不是牌子货而且是1万多件、几个柜这等小批量的生意，今年尤其难做。你们只有几个货柜而且牌子也不响，最好别去买配额了。”对于记者帮忙找个有配额的买家的请求，他表示，这些买家一般做熟客而且选择大的定单。陈还透露说，香港人和温州人控制了不少出货渠道，他们拥有配额，其中温州人囤积了不少配额。 　　钟国斌自己也没及时买配额。他说，没有提前买有两个原因：一是去美国的纺织品类别多，接单时并不知客户会选用哪种原料，因为潮流决定用哪种原料，而原料成分不同，配额的编号也不同；二是买配额要立即付钱，配额有如股票，时涨时跌，早买也未必有着数。 　　其实，早在今年春交会期间，广东省丝绸集团下属的广东丝丽国际集团服装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林东毅就指出，由于配额费用所占出口成本高，所以有个别采购商今年只维持上架率，等待配额取消后才正常下单。原计划今年底出货的客户有的选择明年1月空运。 　　钟国斌则提醒，明年春季的货如压到明年元旦走空运也要考虑空运成本。如商家普遍将出货期押后，可以预料到明年初机位、船位不仅会涨价，甚至还有可能拿不到机位、船位。所以企业得视产品类别而定，掂量一下到底是在暴涨后的配额费下走船划算还是明年无需配额时走空运划算。 　　由此，钟国斌估计，今年11、12月配额价将下降，因为明年春季后走货也会很紧张。 　　炒家的声音从另一侧面也佐证了钟国斌的预计。9月25日，记者以配额求购者的身份拨通一个长期与炒家合作的李总的手机，电话里传来李总的喘气声，他当时正走在路上。了解到“求购者”的需要后，李总又感觉到求购者的犹豫，他立刻表示，9、10月出口欧美成功机会很大，最危险是11、12月，因为欧美每年都有顺逆差的限制，如超过界限，即使有配额也进不了欧美市场，所以9、10月出口欧美不容易引起贸易战。 　　长期与炒家打交道的李总，他自己的公司一到年底因为配额价高一般少做欧美线。当“配额求购者”向他询价时，他回答说这取决于走哪个国家。他让“求购者”给出底价，再帮忙让专业公司（专业炒家）根据该底价组织走货路线（行内称“串线”），如底价被专业公司接受，买卖就可成交。为使记者放心，他强调，这些专业公司“串线”技巧高，经验丰富，专业公司替别人出货也要冒风险，但都已驾轻就熟。 　　“配额价格还是那样子。”10月8日，金业公司的潘总对此并不感到惊讶：“炒了10多年，他们完全有能力托市。最后一年，最后一博，这是对生产商的最后一刮。” 　　明年这些炒家将何去何从？对此问题，潘又是一脸的茫然。他感觉到，中国的炒家炒了10多年，身家千万，想必以后也不会投资做实业，日后他们会炒原材料，1、2年前就已经有炒家炒原材料，可比原价炒高2-3成。“我们的生产利润就这样都让给了这些炒家。” 　　大量港资酝酿回流内地 　　“在纺织配额价格暴涨前，今年6、7月就有生产厂停工，有的一周开工几天，大厂生产量也在减少，尤其是广东的企业，今年广东服装出口增幅再度缩小，出口总量比去年还少。”潘先生放下茶杯，嘴角一翘，叹息一声：“只能随遇而安了。今年纺织业形势尤其不好，不要说中小企业，大企业也难应对。今年消费品及原料价格普遍上涨，而棉花价格却下跌2成，这反映现在的市道不好。”一口茶下肚，潘又感叹道：“10多年前把100多万元存入银行拿利息比当初投资从事纺织业还要好。” 　　今年大家都期待着明年，还有2个多月，游戏规则将要改变。潘先生对未来3-5年还是抱有希望。“2001年一直走下坡路的中国纺织业到明年将再现生机。无论欧美怎样限制中国纺织品进口，中国因为有成本优势，出口量肯定会增加；尽管配额取消会有不少资本回流和新资本加入纺织业，但每个企业的开工量都有希望从4-5成增加至7-8成。” 　　纺织配额的取消将带来另一变化，金业公司的潘总判断说：“早期到第三国投资的中国企业将大量回流中国内地，尤其是港资，这包括直接从香港到第三国投资的和先转移到广东再从广东出去的港资企业。” 　　为什么大量服装纺织企业将回流？潘分析说，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为降低配额成本，有很多香港企业以及部分广东企业到越南、菲律宾、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设厂，因为这些国家的投资综合成本和中国内地差不多，但配额价格比中国低，只不过东南亚国家缺少纺织原材料，布料需要在中国做好再船运到东南亚的工厂。配额一旦取消，除非这些中国企业因为财政问题等原因走不动，一般都会搬回内地。潘称，据他所知，有不少已经搬回广东或正计划回流。 　　钟国斌承认，过去10多年不少香港企业为利用东南亚国家的配额出口把部分工序搬到当地，尤其是大公司同时有生产线在内地和第三国，这部分港资占香港成衣业超过2成。明年这些东南亚国家的低价配额优势不再，如出口某国的针织棉纱类，中国只有200万打，而越南有1200万打，配额价格远低于中国，但明年中国无配额限制，生产多少出口多少，而越南因不是WTO成员国仍受配额限制。 　　“港资迁回内地是趋势，今年已经有不少搬回内地或加大在内地的生产线以迎接明年。”钟国斌举例，如两个多月前香港联泰在香港上市时在公布上市计划时表示，今年将5-6成的生产线搬回内地，而过去联泰有7成生产线在第三国。而集资的6亿港元中，有2亿港元将投资扩大内地的生产线。当然，也不是所有在第三国的港资企业都搬回内地，如南非、马达加斯加等地由于享受欧美的特别优惠，可免配额零关税进口到美国。但也要考虑这些国家的政治风险。至于会有多少港资企业回流以及回流的资金额有多大，钟国斌说这并无做调查，很难估计。 　　港资回流内地仍将首选广东吗？钟国斌认为，港资主要还会选择在长三角或珠三角，广东的纺织工业基础好，物流网络成熟，但工资上涨和劳工短缺；而长三角的各市镇优惠多，但出口的物流网络不如广东成熟，选择在哪落户，主要视客户需求而定，如做快速反应的、中高档的、小批量的货在广东落户有优势；而大批量的中低档在长三角有优势；厂家也有选择重庆或北京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