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服装界"傍名牌"现象

新华社上海６月１８日电 一件来自世界时装之都意大利的知名商标“啄木鸟”，竟然在国内市场遭遇到了近４０个“外貌近似、名称雷同”的“啄木鸟”；由于“假鸟”数量太多，“真鸟”甚至无法进入一些主要城市的百货商场。 　　 这种“李逵”遭遇“李鬼”的“傍名牌”现象在国内市场十分普遍。记者采访发现，除“啄木鸟”外，“老人头”“老爷车”“圣大保罗”“花花公子”，以及“恒源祥”“三枪”等众多国际、国内知名品牌，无一例外地遭受“傍名牌”的侵害。目前，这种“傍名牌”现象在我国已成为困扰诸多知名品牌的一道难题，凸现了国内知识产权保护的困境。 　　“群鸟乱飞”的商场 　　最近，记者跟随上海市工商部门及有关专职打假人员，对上海市四川北路商业街上一些自称经营“啄木鸟”品牌服饰的商店进行了暗访。 　　在一家自称“法国啄木鸟（国际）时装有限公司”的店堂内，赫赫有名的“国际品牌服饰”正在换季大甩卖——衣襟上绣着小鸟图样的男式衬衫，标牌价格仅为５０元；一件米色男装外套，标牌价格为１９８元。销售人员煞有介事地对记者说，这是国际名牌法国“啄木鸟”，原来外套的价格是９９０元，后来打对折卖４９０元，现在正好碰上换季降价、全场清货，所以“折上打折”只卖１９８元，相当于原价的两折，“很划算的”。 　　经不住销售人员的巧舌如簧，１０分钟后，“将信将疑”的打假人员终于决定来到收银台前付款。但他还是又一次地向销售人员求证：“这真的是‘啄木鸟’吗？‘啄木鸟’不是意大利的牌子、很贵的吗？” 　　销售人员有点不耐烦地答道：“你知道什么呀！世界上有好多个‘啄木鸟’，法国的、香港的都是正宗的。还有，从法国运过来是什么代价啊？如果是从法国来的，会按这个价钱卖给你吗？那都是要按美金算的！” 　　记者发现，这家法国“啄木鸟”开具的所谓发票，其实是一张销售凭证，既没有写明服装品牌也没有盖公章，只简单地写了“茄克、１９８元”等寥寥数字。工作人员解释说，这是“统一发票，不用盖章”。 　　随后，记者一行又来到四川北路一家中港合资的“九江啄木鸟服装有限公司”。同样号称国际名牌服装“啄木鸟”，这里的男装外套价格却成了３８０元。当被问及为何价格不同时，这家商店的销售人员“好心”地告诉记者：“你们上当了，你们刚才买的是‘灵鸣鸟’不是‘啄木鸟’！” 　　果然，仔细查看在法国“啄木鸟”商店购买的男装外套后，记者发现小鸟图样下标注的居然不是“啄木鸟”的英文，而是“ＬＭＮ”（记者注：即“灵鸣鸟”汉语拼音的开头字母）。九江啄木鸟服装有限公司的销售人员承认，目前市场上销售的“啄木鸟”种类很多，远远不止一个；他们这只“啄木鸟”则是香港老板投资的，生产基地设在九江。 　　在上海市工商局商标监管处，记者向电脑查询系统中输入“啄木鸟”３个字，结果在第２５类服装商品中竟查找出近４０个十分类似的中文注册商标，“啄木鸟乐园”“金针啄木鸟”“班尼啄木鸟”“欧伦啄木鸟”“帝雅啄木鸟”“啄虫鸟”“啄木卡丹”…… 　　不久前，上海工商部门出动执法检查人员１５０余人，分别对仿冒“啄木鸟”品牌在上海南京东路、淮海路、四川北路等３０多个经销点进行了大规模查处，范围涉及黄浦、虹口、闸北、闵行等１３个区。 　　黄宏生们的烦恼 　　在今年的十届全国政协二次会议的小组讨论时，全国政协委员、创维集团董事局主席黄宏生无奈地说：“我们创维主要是生产电视机的，但是却发现市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伪‘创维’，包括洗衣机、冰箱、冰柜、空调、影碟机、自行车、电饭煲等，甚至连鸡饲料也打起了创维的牌子。而真正拥有这个品牌的大企业却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打假，已经疲于应付，像我们这样遇到品牌难题的企业在中国不是少数。” 　　据黄宏生介绍，现在仅以“创维”二字作为字号的“创维”公司就有创维电器、创维房地产等，涉及的搭车商品超过４０种。这些企业把名字稍作改动就仓促上阵，售后没有任何保证。结果，利益受损的消费者都到创维集团投诉。 　　牌子名气一做大，各种各样类似的商标、企业名称便纷纷冒出来，消费者一时真假难辨，而正宗的商标持有人则疲于应对，不胜其烦。对电器行业的名牌企业奥普电器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方杰来说，黄宏生的烦恼就是他的烦恼。据方杰称，仅浙江某地一处，以“香港奥普”“香港奥普国际”等为名的厂家就有十多家，每年的销售额达数千万元。方杰说：“我们最早发现的是‘奥普电器(深圳)有限公司’，紧接着就冒出个‘香港奥普电器有限公司’，后来又冒出个‘香港奥普国际集团有限公司’。如果不刹住这股‘傍名牌’的邪风，撕下他们看似合法的外衣，将来的名牌企业将无市场可言，消费者也将分辨不出任何一款名牌的真假来。” 　　据业内人士介绍，当前几近泛滥的“傍名牌”现象，其操作手法大同小异。譬如，“花花公子”是消费者熟知的国际名牌，但如果直接在服装上贴上商标、假冒“花花公子”出售风险太大。所以，一些不法分子就花１万多元港币，通过深圳、广州等地的代理机构，先在香港注册一家诸如“香港花花公子＊＊公司”之类的企业；然后，通过“委托加工”“授权生产”等方式在内地设厂生产，当然他们还会在国家工商总局分别申请一个英文或拼音商标、一个兔子头图形商标；最后，就是把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使用，在店堂装潢、广告宣传中尽量突出“花花公子”４个字，诱使消费者误认、误购。 　　“傍名牌”容易导致“劣币驱逐良币”效应 　　专家表示，“傍名牌”损害的主要是合法企业的利益。因为企业知名度高了之后产生价值，不法分子就利用高知名度企业所产生的市场影响力，获取不当利益。此外，他们还利用消费者崇尚外国名牌的心理，误导消费者购买其商品，非法牟利。由此，这种行为还会造成整个市场经济秩序的混乱。 　　“老爷车”品牌持有人香港伟林国际有限公司、华伦天奴·古柏的国内惟一代理上海泛大集团均向媒体证实，上海南京路商业街上诸多与他们品牌名称类似的经销店，大多都是“傍名牌”。 　　作为“啄木鸟”在中国的注册商标惟一持有人，香港七好（集团）有限公司目前每年用于打击各种“傍名牌”的成本超过５００万元。“以上海市场为例，打擦边球、‘傍名牌’的‘啄木鸟’有四五个，他们称自己为法国啄木鸟、深圳啄木鸟、美国啄木鸟、九江啄木鸟。其实，他们采用的都是一种手法——把我们的‘啄木鸟’注册商标作为企业字号进行注册，而在经营、销售过程中以及店堂宣传广告中却直接说自己就是‘啄木鸟’。这些‘啄木鸟’在上海有４０多家店，销售额根据我们的调查接近两亿元。” 　　七好（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副总经理叶晓亮无奈地对记者说，目前市场上形形色色的“啄木鸟”，不仅价格低廉而且品质低下，一两百元就能买到所谓的国际著名品牌服装。更让人感到尴尬的是，由于“傍名牌”泛滥，真“啄木鸟”不久前准备进入上海某高档百货商场时竟然遭到拒绝，百货商场的理由是“市场太乱了”。 　　经济学家认为，在金本位制度下，本身以贵金属铸成的货币，其质量直接影响货币的价值。如果一个国家或地区允许两种货币流通，而这两种货币又有优劣之分，那么每个人都会抢着使用价值较低的劣货币，而优货币就慢慢地退出市场了。这就是经济学经典理论中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 　　“傍名牌”最终的结果，就是一种“劣币驱逐良币”的效应：当傍着名牌的“李鬼”充斥市场时，真正的名牌商品的市场可能会不断受到冲击，名牌商品的品牌效应会不断受到侵蚀，最终沦落到与“李鬼”同样的地位上。 　　法律法规漏洞亟待填补 　　随着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已日益受到关注。但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监管处处长邢冬生坦言，在目前的法律法规体系下，“傍名牌”现象不仅屡见不鲜，工商部门认定、查处时也常常感到十分被动，因此短期内“傍名牌”现象很难杜绝。 　　“近年来，一些不法分子已经认识到，单纯经营假冒伪劣商品，根据情节轻重将会受到行政、民事甚至刑事责任方面的追究，所以就钻现行法律法规的空子，打起擦边球。不法分子们把知名品牌的商标作为企业字号进行注册，或者申请近似的图形商标或中文商标，或者将单个图形商标、中文商标、英文商标分别进行注册，然后违规地组合起来使用，给消费者造成误认。”邢冬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他指出，由于这种“傍名牌”现象披上了看似合法的外衣，具有一定隐蔽性，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在认定其侵权时存在一定难度。即便最终能够认定，对仿冒商标提出异议，商标评审委员会的整个审查过程也将长达１年至１年半。 　　国内知名品牌“恒源祥”就曾有过这样的遭遇：国内某企业用“恒源祥”３个字在香港注册了一家“恒源祥国际公司”，然后通过许可使用的方法，在上海市场出售所谓“恒源祥”内衣、内裤。而工商部门进行查处却遇到了难题，因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是要把香港那家“恒源祥国际公司”撤消，但如果上海恒源祥公司自己到香港去要求撤消字号，则必须通过法院等诸多程序，时间长，费用大；如果由工商部门提出撤消要求，则又超出了上海市工商局的管辖权。 　　上海大学知识产权学院院长陶鑫良教授表示，杜绝“傍名牌”现象的基础是加强法律建设，填补相关法律法规的漏洞。当前，我国法律法规对商标保护、企业字号保护、反不正当竞争等单一行为，都有明确的规定。但当不法分子将几种行为糅合在一起的时候，合法的企业不合法地使用商标、误导消费者时，相关法律法规之间就出现了衔接上的漏洞或者空白，造成工商部门查处难、认定难、处罚难。因此，加强立法、完善法规将是防范制止“傍名牌”现象愈演愈烈的关键之所在。 　　专家还表示，完善我国企业名称登记与商标登记制度，同样势在必行。目前，企业名称登记注册与商标登记注册分属工商局内部两个相互独立的部门管辖，而这两个部门之间也没有实现交叉检索，没有形成信息共享网络。这就给不法分子将别人的商标作为企业字号注册登记，或者把别人知名的企业字号作为商标来注册登记提供了可趁之机。 　　“如果至少能够在省一级工商部门之间实现信息联网，或者把高知名度的国内、国际商标和高知名度的企业字号预先存储在计算机网络中，加以特殊保护，禁止他人注册成为企业字号或者注册近似的商标，就可以大大减少‘傍名牌’现象的发生。”邢冬生说。（记者俞丽虹、黄庭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