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华新棉纺”股权之争调查

企业改制哪料祸起萧墙金翔入主引发矛盾丛生　 在唐山这座新工业城市里，与唐山钢铁比邻而居的唐山华新纺织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新纺织）———这个拥有近2万名职工的老国有企业正历经改革风雨的洗礼，企业下岗职工曾频频到市政府上访，华新纺织一度成为唐山国企的上访大户。 为摆脱困境，华新纺织先后将集团旗下的一分公司、二分公司国有资产采取“先租后售的方式租赁给由集团入股、职工入股、自然人入股的新企业（新企业务须安排原有下岗职工）。唐山华新棉纺织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华新棉纺）应运而生并于2003年6月成立，该公司承租华新纺织二分公司资产，注册资本金400万元，其中职工持股会借用二分公司工会名义出资185．80万元，占总股本的46．45％，牛常叶出资42万元占总股本的10．5％，另外还有其他6位出资股东。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由华新纺织常务副总经理牛常叶担任，为便于协调关系和组织生产经营，她的身份同时也是华新纺织二分公司经理。 谁料到，在新公司运作近两年后的2005年，牛常叶先后遭到被免职和被罢免董事长风波，而后半路又杀出一个唐山金翔集团金翔纺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翔纺织）购买了华新棉纺股份要求行使股东权力，其中恩怨是非迭起、纠葛丛生，一场股权争夺“拉锯战”由此进入白热化…… 董事长之争的背后 据记者了解，2005年2月26日，华新棉纺董事会成员在董事长牛常叶缺席的情况下召开临时董事会并对罢免牛常叶董事长进行表决，会议由华新纺织董事长左世中召集（华新纺织进出口贸易公司是华新棉纺的股东，左世中任该公司董事长，同时他也是华新棉纺的董事），除一位董事弃权外其他董事均同意，而在当天的会议上，参会董事均一致选举左世中为董事长。同日，华新纺织下发通知免去牛常叶华新纺织二分公司经理职务。 8月22日，左世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他曾到唐山市工商局要求变更法人但未果。他说，此前2月18日的董事会上，部分董事认为华新棉纺成立以来经营状况并不理想，股东也未分红，经营业绩不如华新利源纺织有限责任公司（同样的模式，租赁华新纺织一分公司的国有资产），他们要求董事长和总经理要分开，当天的董事会形成决议免去牛常叶总经理职务，任命原常务副总经理胡文祥为总经理，但牛常叶却当场宣布休会并拒绝交出公章。2月25日，牛常叶以总经理名义对公司副总经理胡文祥、张式君做出停职处理。 “此前生产经营一直平稳的华新棉纺正在经历一场有预谋的浩劫。牛常叶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部分董事私自决定任命公司总经理的决议无效，而且对自己董事长职务的罢免是侵犯了自己的合法权益。3月9日，她以华新棉纺的名义向唐山市政府递交紧急报告，随后，受公司高层人事变动的影响，华新棉纺停产。工人开始上访，市政府派出由政府副秘书长负责的调查工作小组。 华新棉纺所有中层干部要求自救，要求复产。2005年4月9日，在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持股会理事扩大会上，参会董事和公司中层干部统一了认识，同意并支持由牛常叶任过渡期复产临时负责人。4月15日，华新棉纺复产。尽管复产了，但公司经营并不顺利。 其实，据记者了解，发生这起事件的背后另有隐情：2004年8月11日，华新纺织进出口贸易公司（左世中任该公司董事长）通过河北省泽融拍卖公司举办的拍卖会以65万元的成交价受让了委托方中国工商银行唐山市丰润支行（原称新区支行）的811套抵贷纺织机器设备，而这批纺织设备恰恰是华新纺织二分公司用来抵顶该公司在该银行的550万借款（受工行委托，唐山市价格认证中心以2002年3月3日为价格认证基准日作出唐价认字【2002】第11号价格认证报告书，认证评估结果是华新纺织二分公司的811套机器设备为551万元，认证结果有效期为2003年3月2日，记者注）。但直到2004年10月底，华新棉纺的职工才知道华新纺织进出口贸易公司已将其买受的机器设备中的407套以67万元的价格卖了出去，而华新棉纺正在使用这些机器设备。华新棉纺的干部和广大职工对此强烈抵制，此事直到现在还处于僵持状态。 采访中，唐山市国资委的一位领导对记者说，华新棉纺是在特殊情况下成立的，我们不能不正视它的历史背景。 牛常叶对记者回忆说，这场风波其实是酝酿已久。 金翔纺织缘何被套牢？ 就在华新棉纺乱作一团麻的时候，金翔纺织的董事长宋荣来出现了。尽管他对记者一再解释根本没考虑到事态的发展会如此复杂和艰难。但知情人士对记者说，其实，宋荣来对华新纺织觊觎良久。 据华新棉纺织布车间主任尚大明、整理车间主任戴守山讲，在复产不久后，公司工会主席许志勇让我们各车间主任（同时也是职工持股会理事）摸底。看职工是否愿意出售手里的股份，以什么价格出售能接受，但过了6月他们就没再找我们开过会了，7月12日，工会突然宣布以1∶1．15的价格将职工股卖给了金翔纺织。他们认为工会卖掉职工股份的程序不合法，况且工会能全权代表职工持股会吗？ 7月12日，牛常叶以股东身份向二分公司工会（持股会）和金翔纺织发出声明称，在没有经公司股东大会决议的情况下，二分公司工会（持股会）擅自出让公司股份严重侵害了公司内部股东的合法权益，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应当立即停止非法交易。二分公司工会主席许志勇在8月22日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关于转让持股会股份一事我们多次书面通知牛常叶参加但她却始终不参加，我们有送达人佐证。 7月13日，在华新棉纺职工股转让现场，出现了两家出价相同的购买人———金翔纺织和牛常叶。职工们形象地称卖给牛常叶为内部转让。 7月19日，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委员会与金翔纺织签定股份转让协议，决定以每股1．15元的价格转让110．3万股股份给金翔，出让方承诺本协议所涉转让的股份不侵犯华新棉纺现有股东的优先购买权。然而恰恰是它引发了一起诉讼。 8月12日，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委员会和华新纺织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华新纺织原下属企业，后改制，左世中任董事长，系华新棉纺股东）以及除牛常叶以外的其他五名股东做出华新棉纺关于股东转让股权的股东会议决议，决议表示公司董事会不能正常工作，此外，二分公司工会转给金翔纺织的110．3万股份没有侵犯股东优先受让权，同意转让；金翔纺织为华新棉纺的新股东。此后，金翔相继受让了华新棉纺除牛常叶以外其他股东的股份。 8月13日，金翔纺织以华新棉纺控股股东名义书面告知牛常叶股东：金翔受让公司共计282．5万元股权，占公司总股本400万元的70．6％，已经控股（如果此次交易合法有效的话，此时职工股由原来所占总股本的46．45％降至18．9％，牛常叶占10．5％，记者注），现决定14日召开2005年第三次股东会议的第三阶段会议，议题是选举公司董事和讨论今后的经营和发展事宜。但该会议流产。 8月14日，金翔纺织和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做出决议，决定设立执行董事一名，由金翔的宋荣来担任，并为公司法定代表人；解散原董事会和监事会，决定不设立董事会和监事会；委派公司申请变更登记注册代理人为宋荣来。 但宋荣来到唐山市工商局进行权属变更登记时被拒。就此，金翔纺织入主华新棉纺陷入僵局。 如何收场？ 据记者了解，今年7月14日，华新棉纺将华新纺织董事长左世中起诉至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诉状称；2005年2月26日，在没有得到华新棉纺董事长授权的情况下，左世中擅自召集公司董事会并做出罢免董事长的决议，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和公司章程的规定，导致公司生产经营秩序发生混乱并停产一个多月，造成直接经济损失47万余元。8月22日，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做出裁定驳回起诉，8月30日，华新棉纺提起上诉。 7月14日，牛常叶向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状将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委员会和金翔纺织作为第一和第二被告推上被告席，8月8日，牛常叶向法院提出变更诉讼请求，要求法院“依法撤销被告之间股权转让合同并确认原告对于第一被告所转让的出资额具有优先购买权。 10月9日，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做出（2005）北民初字第2302号民事判决书，法院认为：华新纺织二分公司工会委员会转让股份并最终受让给金翔纺织已多次通知牛常叶，牛不作明确表示，符合民法的默示推定，且经代表公司2／3以上表决权的股东同意，其转让股份的行为未侵害牛常叶的优先购买权。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五条之规定判决驳回原告牛常叶的诉讼请求。 记者就该案中有关“股东如何主张优先认购权和“默示推定等法律问题采访了河北经贸大学法学院副院长赵朴英教授。她认为，股东的优先认购权是属于自益权的范围，不是通过股东会表决而行使，而是通过向义务人即转让和受让股权的当事人行使；此外，只有在知道受让人情况和“同等条件即转让价格和数额，并且股东会决议同意转让的情况下，股东才能够主张优先认购权。再者，股东主张优先认购权应当在知悉上述情况后的合理时间内及时提出，不能怠于行使权利。同时她认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意见（试行）》司法解释中第六十六条有着明确的规定：“不作为的默示只有在法律有规定或者当事人双方有约定的情况下，才视为意思表示。而该案中既无法律规定而且当事人之间也没有关于默示推定的任何约定，不具备适用默示推定的前提条件，因此，牛常叶的优先认购权只能基于时效已过而消灭，不能因其未作明确表示而视为默示或放弃。 牛常叶的代理律师、河北诚和通商律师事务所陈志伟律师对记者说，一审判决书中作为法律依据的《民法通则》第五条其实与“默示推定风马牛不相及。不仅如此，我找遍了《民法通则》及其相关法律的字里行间，竟找不到那个判决书中所引用的“民法的默示推定，这是一审判决的“发明创造。此外，一审判决用自己“发明创造的“民法的默示推定，恰恰剔除了司法解释所规定的适用默示推定的必要前提条件，直接否定了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他说，一审判决中所谓的“工会转让股份并最终受让给唐山金翔纺织有限公司已经多次通知原告的事实，根本就不存在。首先，在工会作为证据提交的所有通知中从未出现过有关受让人唐山金翔纺织有限公司一个字的表述。既然如此，那么，一审判决又是何以得知并且进而认定“工会转让股份并最终受让给唐山金翔纺织有限公司已经多次通知原告这个事实的呢？其次，在工会作为证据提交的所有通知中也从未出现过有关股权受让“同等条件具体内容的一个字的表述。“可是，对于受让人唐山金翔纺织有限公司受让数额、受让价格等同等条件所包含的具体内容，工会却一直未通知上诉人牛常叶。 记者获悉，10月20日，牛常叶已经上诉于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请求法院判决撤销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2005）北民初字第2302号民事判决书；依法确认上诉人对第一被上诉人所转让的股权享有优先认购权。 华新棉纺职工赵建荣对记者说，我们2002年8月1日正式下岗，后来好不容易才重新上岗，我们这个饭碗再端起来多不容易啊！这无疑是华新棉纺所有职工的期望！ 但今天局势如此错综复杂的华新棉纺，又将会以怎样的结局来收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