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服装在法国拼市场

欧盟对我国纺织品的卡关事件随着《磋商纪要》的签订暂时告一段落，在整个事件中，法国政府对中国纺织品入关的态度比较强硬，当地的纺织品协会认为中国的纺织品大量入关，导致了当地纺织品行业受到重创，许多工厂倒闭，数以万计的工人下岗。 业内人士指出，虽然法国态度如此强硬的直接原因是国内外贸企业的冲动抢关，但就其根本是近10年来，华人尤其是温州服装人几乎独揽了法国中低档服装的天下，而“抢关”则“名正言顺”地成了当地政府高呼“一致对外，保护本地服装产业”的正当理由。 我们很难在一些经多次转载后并带有地方保护主义的国外媒体报道中详实地了解到温州服装在法国的情况，在中法贸易如此阴霾的天空下，我们十分关心：温州服装人在法国生活得好不好，就此记者再一次联系上曾经就欧盟卡关事件接受过本刊采访的法国华人服装业总商会名誉会长王庆亮，并联系到法国华人服装业总商会现任会长邱荣臻以及法国华人经贸协会第一副会长蔡新土。让这些生活在法国20多年的温州服装人告诉我们，这么多年来温州服装是如何在法国成长的。 拼出来的市场 王庆亮虽然在国内忙着打理自己的生意，忙得连接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但听说记者要询问温州服装在法国的情况，他也显得颇有兴趣，并耐心地和记者讲述起如何从犹太人手里“抢”到市场。 “20年前，法国的服装市场绝对没有华人的份儿，那时完全是犹太人的地盘，瑞安、温州、青田和文成等地的华人是后来慢慢加入这一行列的，刚开始只能拣人家扔掉的布头。”王庆亮顿了一下，接着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当年在巴黎的华人，最多就是在犹太人制衣厂打点散工或者自己家的几个人办个小加工厂，接点小单，经过十几年资金、技术、市场和营销经验的积累，我们逐步在服装市场上站立起来，继而成为犹太人的有力竞争者，以薄利多销和灵活多变的商战法宝，加上温州人特有的勤劳苦干，最终击垮了死抱价格教条的犹太人，成为巴黎服装市场上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温州华侨的经营方式与犹太人大不一样，喜欢偏重利用家乡的资源关系，直接从中国进口服装，或自己在中国设厂生产。即使在当地办厂，也是家庭式作坊，请的工人也全是华人。直到90年代末，有着商界老大身份的犹太人的地位才开始动摇，他们第一次面对做生意不要命的温州人，他们的苦干是任何商业字典里都找不到的路数。犹太人渐渐开始出卖店铺给温州人，后来温州货的畅销势不可挡，一些国际客商就喜欢和温州人做生意，为此，有些犹太人的店里居然也写上了中文。而今温州服装人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巴黎几大服装批发市场的管辖者，犹太人选择了退出。 在巴黎，你能看到成百上千家店铺驻扎着清一色的温州兵团。王庆亮打趣道：“在巴黎做服装生意，你不会说法语没关系，不会说英语也不要紧，只要能说温州话就管用了。” 得市场者赢天下 说起世界顶尖服装，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巴黎。巴黎时尚周、时尚发布会让人眼花缭乱，它注定是一个奢侈品牌的聚集地。但在巴黎还有三个服装批发市场，分布在巴黎的11区、93区、2区，现在11区和93区基本上属于华人的“势力范围”，由于价格便宜、规格齐全、品种多样、式样时髦，来这里批发的客商很多，生意远好过某些高级品牌服饰。特别是星期一，各家批发商店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客商有的来自巴黎或法国其他地区，有的则来自法国的海外省，还有的从德国、英国、荷兰、比利时以及中东和非洲等地来。 ●中档11区：旺而乱 说到11区，邱荣臻，这位法国华人服装业总商会现任会长对它再了解不过了，但是找他不容易。记者抱着尝试的心态给他曾在某次会议上留下的温州家里的固定电话，从他家人口中我们意外得知他刚刚回国，但是在15分钟前从家里出发去广州了。询问了手机号码后，记者拨通了邱荣臻的电话，那头的他显得十分和气：“你们想了解这个啊，呵呵，好啊！不过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我给你一个广州的固定电话号码，明天你再联系我吧，法国的故事说起来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1981年邱荣臻和温州老乡来到了巴黎这块陌生的土地，没有资本，不懂语言的他们，只能给一些犹太人做服装，或给当地生产皮具的温州人打工。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他们中有的人开餐馆、有的开超市，有了一定的资本累积后，才转业做起了服装生意。1992年，在11区做服装生意的只有3、4家店铺，其他的都是餐厅、面包房、超市等等。94年之后，市场越来越大，更多的温州人聚集在这里，98年，服装店铺扩充到180家，而今已经发展到400多家，其中是温州人经营的就有350多家。 今天的11区，已成为一个专门的女装批发市场。92年刚刚入行时，温州服装人决心钻研款式的设计，以研发和当地犹太人竞争，但是几年的时间下来，高成本的投入让他们感觉吃力，针对市场所需，集思广益，在2000年之后，开始走上贸易之路，将单子下到国内，大批量的生产，低价出售做批发，这才是出路。 “眼见着华人渐渐抢占了原本属于他们的市场，当地区政府和老百姓十分不满。海关时不时地查帐不算，大大小小的抗议事件在11区也时常发生。”邱荣臻和我们讲起了几次比较大的罢工事件，“94年之后，温州批发商开始收购11区原来的服装店、面包房、小杂货店等，多数改成服装批发店。以巴黎中心的博班街为例，在这条长约200米的窄小街道里，原来共有50家各种店铺，到现在除了药店、餐馆、酒吧等约10家店以外，其他的40多家都变成了华人服装店。当地居民纷纷抱怨货车的频繁光顾导致了当地交通堵塞，而一些传统商店的关门则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了诸多不便。” 从1997年开始，巴黎11区政府便和华人服装商就如何解决居民的抱怨展开谈判，结果双方没能达成一致，而新的华人服装店又在一家一家地开张；2000年11月，区长萨赫向议会提交了一份关于“保护传统商业和手工业”的草案，目的是要限制华人服装店的发展，但法国参议院和宪法委员会以“保护商业自由”为由否决了这项草案。 法国是一个罢工多如牛毛的国家，但一个区长带头罢工的事情并不多见。 2004年当地居民又罢工抗议，原因是温州人以服装批发店垄断整个街区，造成生活不便。温州人把店铺从小路开到大路、小街开上大街，形成发散式集市。接着以高价买下周边所有的咖啡店、面包房、洗衣店等统统做服装批发，一个200平米的店铺卖到100万欧元的天价。然而，过惯了早上面包、下午咖啡生活的法国老太太们不干了：“你们都卖衣服了，我们去哪里喝咖啡啊？” 另据了解，今年7月，11区的“服装批发街区”连续发生多起在店铺大门上涂抹侮辱性标语事件，数十家华商店铺遭到涂抹，店铺的铁闸门不但被涂抹上标语，还遭到严重破坏。 法国华人经贸协会第一副会长蔡新土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也提到了上述的罢工、破坏事件。对于罢工他解释说，这实际上是当地区长在竞选前的一种拉票方式。当地居民厌恶我们，区政府就顺理成章地排斥我们，而这些抗议并没有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们没有权利把我们赶出11区，而我们的经营全部是合法守法的。 ●低档93区：稳中升 蔡新土在法国生活了20多年，除了在11区有一间三层楼近200平方米的店铺外，在93区也有一家200平方米的店铺，以批发女士内衣、套装为主。 据他描述，93区里的市场一开始就显得比较凌乱，档次也不高，它不像11区那样单一卖服装，可以说是一个百货市场。“刚到93区，我们几个温州老乡没有马上做服装，也是从事一些百货。很多人都是自己在家生产一些礼品、窗帘什么的，然后寄放在超市卖。” 蔡新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在93区做生意不到5年，但这5年却显得特别漫长，当时的创业路非常艰难，无论是做一些小礼品还是做服装，我们都在两个国家飞来飞去。我们华人的服装店挨得比较近，通常在中国进货，所以款式也比较雷同。当时对街一些犹太人一直视我们为敌人，泼我们冷水，说中国人绝对不可能在93区生存下去。他们嘲笑我们笨，说我们卖的衣服都一样，价格又便宜怎么可能会有钱赚？我们忍气吞声，没日没夜地干，终于扬眉吐气了，现在的93区，将近有100多家我们华人的服装店铺。” 蔡新土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下：“现在一切都稳定了，这区的服装也在稳步中发展。开始我们真是无头苍蝇一只，不懂当地的市场规矩，从早忙到晚，连周末也照样营业，引起了市场上一些商家的不满，现在我们也有双休了，营业时间也稳定了。” ●高档2区：少而精 2区的定位是高档。据了解，2区的服装市场约在8、9年前形成，以经营巴黎高档时装而闻名，现在能在那站住脚跟的华人还很少。邱荣臻说2区的服装市场现在大多是掌握在犹太人手上，中国服装也曾尝试着向它进军，但由于中国服装本身研发能力不足，档次较低，和当地的定位不符。蔡新土也同意邱荣臻的观点，他指出，现在法国的批发市场已经被我们吃透，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要在价廉的基础上保证质量，稳固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江山。 有关专家分析巴黎华商之所以大部分经营中低档服装，很少进入高档层次大约有这样几个制约因素：一是，从业者大多文化程度不高，缺少应有的专业知识，不太懂法语，一般都是边学边干，这就难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设计和创新；二是，中高档服装未必能赚钱。在法国，销量最大，赚钱最多的恐怕还是中低档服装。一家店一天很可能卖出去上千件中低档服装，中高档服装也许只能卖出去几件或十几件。就消费群而言，大多数人选择中低档服装，穿名牌的人毕竟是少数。 市场面临挑战 中国驻法国使馆经商处办公人员告诉记者，现在中国人在法国做服装生意都相当不错，尤其是温州人吃苦耐劳的精神更是让老外称他们是“中国的犹太人”。 巴黎的时装千变万化，世界的感觉常常跟着巴黎走。巴黎服装业里的华人虽然遇到了先天的一些局限，但是却从灵活的应变和机智的经营方面弥补了他们的不足。现在他们开上了自己的车子，住上了自己的房子，并且能够潇潇洒洒地消费。但是在辉煌的背后，他们也面临着担忧和挑战。 今年1月法国华文报纸《欧洲日报》撰文说，欧盟对中国纺织品配额取消后，中国货长驱直入，引发失业浪潮，今后中国货和在法国华商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近两年来，由于欧元升值，温州华侨赚了不少钱，这次欧盟对中国纺织品配额取消后，对温州华侨来说，无疑更是好事。但是，在部分温州华侨中，法国纺织业裁员是否会引发对中国货和华商的敌视值得担忧。而前不久发生的卡关事件导致市场断货，也应证了那不是杞人忧天。 随着世界经济增长率持续下降，市场疲软，社会购买力降低，加之意大利和西班牙服装业的崛起，法国服装业受到冲击。另一方面，华人商店之间一味追求薄利多销导致竞相压价，或是一见商机一哄而上，这种自相挤压的做法，势必会引发惨淡经营、每况愈下的严重后果。 邱荣臻说现在法国华人服装业总商会也经常会就此展开讨论，他认为作为政府和商会应加强对服装企业的政策和信息服务，引导企业发挥产品优势。目前中国企业生产能力和生产质量逐年提高，但是对国际流行信息了解甚少，服装产品款式落后，色彩跟不上流行趋势，许多服装企业只能为外国企业打工，阻碍了中国服装产品的发展。他建议成立相关信息中心，而企业家本身应该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业内人士指出服装业是永远不会消亡的传统行业，也是目前在法中国人赖以生存的最基本职业之一，它的盛与衰直接关系到千千万万在法华人的生计。现在中国人在11区服装业中取得了天下，在价格上应该说也掌握了主动权，应十分珍惜这一大好时机，互相团结，从大局出发，步调一致，按商品本身价值和社会增值的比率来合理定价，按市场规则来良性竞争，从而发展壮大自己。 链接 法国服装市场消费特点 法国总人口约6140万，法国人以讲究穿着和引领时尚闻名，无论男女老幼，个个穿着得体，搭配适宜。近年简约风格流行，法国人着装变得简朴休闲，但随意中依然透露着新时尚。根据市场分析，法国人的购衣特点是越来越追求价格，价廉物美的服装常常最受消费者的青睐。其次是重视服装品牌，77％的18岁到35岁的法国消费者认为，品牌是服装质量的第一保证。至于服装是由哪个国家制造的，已经与服装质量之间没多大关系，尤其在年轻消费者心目中，认为这只代表服装全球化生产的不同地区。